——《滹沱英豪》序
何同桂
抗日戰爭時期，張年是冀中區的抗日英雄，是名聞遐邇的傳奇人物。他的英雄事跡和傳奇事故在全縣幾乎婦孺皆知。
我從小就聽過他的故事。
我的故鄉東里滿抗戰時屬饒陽“老四區”。這個村有兩個突出特點，一是讀書人多，二是干革命工作的人多，其中很多人參加過抗日組織和縣大隊、區小隊。有幾個因故回鄉的老者，十分珍視那一段的經歷和見聞，無論田間地頭牛屋麥場，還是井臺房蔭瓜棚柳下，說起過去總是滔滔不絕。那時他們嘴里常常爆出張年的大名，所以從少年時期，我就影影綽綽地聽過張年勇斗日本武林高手，只身俘虜一群漢奸的故事。老人們每當說起這些，總是眉飛色舞，津津有味，往往叫我聯想起《烈火金鋼》中智斗鬼子的肖飛和一彈突圍的史更新，想到《三國演義》里獨騎闖陣的趙子龍和單刀赴會的關云長，覺得有些近乎神話。
第一次讀描寫張年的作品，是在縣文化館李鳳波處。那年我二十歲，剛從農村選調到縣革委宣傳科搞報道，因為喜歡文學，就常找專職創作的李鳳波聊天。因是文革時期，文學活動很少。有一次地區搞故事大賽，我寫了一篇《一張乒乓臺》請他把關，內容是幾個少年為搭乒乓球臺推倒地主墳上兩塊石碑，結果在底下發現了變天賬。這是階級斗爭作品的慣用套數。鳳波看后說：“哪有這么多變天賬呢？再說賬本怎么藏到石碑下頭呢？”他強調創作要從生活出發，不能胡編濫造。說著取出一摞稿紙：“我這篇東西改了好幾遍，你看看。”他寫的正是張年智擒偽軍之事。原來張年獨自執行任務時，在滹沱河邊被十幾個偽軍抓住，他們有的不習水性，就逼張年背著過河。張年膽大心細，遇事不慌，加之臂力過人，背著偽排長走到水深處時，突然用鐵鉗般的左手，攥住其手腕，右手把他的短槍繳下，低聲說：“我是八路軍，你要喊一聲，立刻摁水里把你喂了王八！”偽排長乖乖被拖到對岸，然后張年喝令他命士兵蹚水過河。這時張年對著岸邊的高粱地大喝：“一班、二班埋伏好，誰不繳槍，馬上擊斃！”結果偽軍全都繳槍投降，這個排長經教育還成了我軍內線。
我說以前聽過這事，總是認為有夸張和演義的成分。鳳波卻十分嚴肅地說：“這事千真萬確，連細節都絲毫不錯，我到大齊村（張年家鄉）采訪五六次，找十好幾個人調查過，你們村離大齊五六十里，人們都知道，看來這個題材真是該寫！”
我和張年只有一面之緣。1973年，上級號召紀念毛澤東“一定要根治海河”題詞十周年，衡水日報社郭永功同志電話約稿，并親定題目叫《千里金堤紀行》，他說：“滹沱河貫穿饒陽全境，是治理洪水重點縣，你下點功夫，文學性強一點兒。”當時報紙文藝版面很少，寫點散文小說也難發表。我自幼喜歡文學，接到約稿非常興奮，就立即采訪水利部門領導，又騎車走訪了邢崗、姚莊、大齊、常安等幾個沿河村莊。為了解滹沱河泛濫的情況，自然找的多是老人。令我深有感觸的是，座談時這些老人幾乎都提到了張年，而且是一片贊嘆之聲。原來建國后張年擔任過水利局長和農林局長，在鞏固堤防植樹造林方面做出過卓越貢獻，尤其是1956年和1963年兩次抗洪斗爭中，他日夜巡堤，指揮若定，不怕犧牲，身先士卒，幾次冒著危險涉水掛柳，堵復決口，為保衛京津，保衛家園做出了重要貢獻。那次我見到了七十多歲的張年同志，因他已重病在身，也就沒忍心過多打擾。在老英雄的動人事跡鼓舞下，我連夜完成這篇文藝通訊，受到報社和縣領導贊揚。因主題是寫滹沱大堤，文中對張年很多模范事跡沒能反映出來，所以一直心存遺憾。四十多年來，我不斷清理積存多年的文稿，把當時那些報道和簡報之類都扔掉了，只有這篇自覺有些偏愛，所以一直保存至今。肖獻法是我在宣傳部的老同事，也是我學習寫作的老師之一。他博聞強記，對這篇舊作還有印象，在編撰《滹沱英豪》時提起此事，我立即找出送他參考，他非常高興地說，這可能是媒體報道張年的最后一篇文章。
肖獻法多年勤奮寫作，筆耕不輟，出版過《耿長鎖傳》、《尹少泉傳》、《金子》（劉順通傳）、《矢志不移人生路》（徐華國傳），在全省文化界和老干部中有著廣泛影響，曾被推舉擔任省老年文化研究會副會長。他雖年屆八十，仍然寶刀不老，又執筆編撰這本《滹沱英豪》，使我們看到了一個活生生的充滿傳奇色彩的老革命，看到了一個戰爭時期出生入死、和平年代連續拼搏的老黨員。為促成本書的出版，他和張年同志的孫子張寶占多方奔走，調查走訪，搜集資料，匯總整理，做了大量考證梳理和編寫校定工作，實屬功不可沒。后來他提出叫我寫序，我非常高興地答應了。能為宣傳平生敬仰的革命前輩和傳奇英雄盡一份心力，也是自己的責任和義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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