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花園是宿州城區(qū)的一個地標。與外地人引路,常常會以此為中心輻射開去,諸如“在大花園的南邊多遠多遠”,“看到大花園就快到了”等等。說是花園,其實是一個大轉(zhuǎn)盤,西昌路和淮河路交叉形成的交通樞紐。磚石砌就的圓臺中間,棲著一塊巨大的靈璧石,那石形態(tài)若鳳,翅羽粼粼,正仰頭作“喈喈”狀。石周圍黃楊、冬青等灌木環(huán)繞,最外層,點綴的是四時草本花朵,有時是蝴蝶蘭,有時是一串紅,隨季節(jié)常常換栽。我家的小區(qū)就在大花園西南角,單位亦不遠,作為日常活動半徑不過二三里路的宅人,此處自然是我的常往之所了。
我剛來宿州的十幾年前,城區(qū)還沒有發(fā)展得如此之大,大花園算是城市的最南端了,記得那年,故鄉(xiāng)的一個小兄弟來宿開會,請我在花園西北拐角的一處大排檔吃羊脊骨,那時我租住在市中心,對這么遙遠的周邊尚且陌生,記憶中,夏風拂拂,放眼南望,一片暗淡燈火,遠不似今天的輝煌耀眼。晚風中的羊脊骨鮮香麻辣,小兄弟一派少年老成,殷勤地與姐姐添水加菜。后一年他大婚,我托一位同學捎去賀禮,之后就再沒有聯(lián)系過。聽說,在當?shù)毓賵龊蘸沼忻乃母赣H,不久后犯事坐了監(jiān)房,不知他的生活,是否還如從前般春風得意,也不知他是否在懸梁刺股,重振往年家風。
于大花園來說,西北拐角是它的亮點,因為那兒坐落著一家叫“皖北煤電集團”的單位,作為一個利潤豐厚的大企業(yè),它挨著街角的那個院落軒闊敞亮,透過一人高的黑色鐵柵欄,可見院內(nèi)花木森森,就連柵欄上,也攀纏著滿滿的薔薇,每個夏初都掛滿朱紅的花朵。占盡風光春來早,柵欄里的白玉蘭紫玉蘭,總是先開的,一朵朵在高高的枝梢上招搖著,人還在轉(zhuǎn)盤的另一端,就被它吸得要引頸張望了。
柵欄外那條鋪著花磚的干凈的人行道上,常有一個老人扶著一個壯年,學走路似的在那蹣跚,老人六七十歲,習慣了此事似的眼神平靜,壯年膘肥體壯,滿臉絡(luò)腮胡須,只是貌似癡傻,半個身子也不靈活,要老人攙著才能走路。從樣貌年齡來看,他們應是一對父子。那條路上,他扶著他,來來回回地走,花開也是,雪飛也是,寒來暑往,怎么說也有十年之久了。我一直想知道,那壯年是先天癡呆,還是后天患病?但怕惹人傷情,一直沒敢動問。后來一個偶然,才聽在煤電集團工作的一個朋友說,那孩子不到二十歲就這樣了,下井時被煤塊砸傷了腦袋,怎么也治不好了。真可惜。如若不是那該死的一塊煤,那個命運的偶然,他還當是生龍活虎,他也可安享晚年。
而今的大花園,早不再是郊區(qū)所在,往南與之平行的又開通了紡織路、迎賓大道,高樓聳立,變成熱鬧的城區(qū),這個轉(zhuǎn)盤承載的交通壓力,較之前要大得多了。每次我開車從這兒繞過,四個方向匯入駛出的滾滾車流,都會把我繞得暈頭轉(zhuǎn)向,所以,常常,這里就會發(fā)生一些車輛剮蹭事故,甚至也發(fā)生過好幾起車禍。那年春節(jié),相公的幾個同事唱卡拉ok返回,就迎面撞在花園的石階上,一個斷了鼻骨、一個折了胸椎,石階也被撞爛一大片。當然,事故現(xiàn)場很快就被收拾停當,石階修砌如初。后來者沒誰知道,這里曾發(fā)生過什么。
大花園西北角有個宿州市第九小學,隨著周邊人口的增加,學校的學生自然也多了,這么多孩子來來回回,都要走鳳凰石旁經(jīng)過,對于那兒的滾滾車流,家長們終日懸吊著一顆心。也許,不久,這個轉(zhuǎn)盤將會順應發(fā)展被拆除,一個紅綠燈路口或者一座天橋取而代之。不過,即使它從眼前消失,若干年后,“大花園”三個字,將仍是宿州的地標。
秦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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